她是莲。
一朵出身污秽却不染纤尘的莲。
没人知道她是怎样在那个环境下成长的。
那狭窄又逼仄的小巷是她生长的地方。
黑暗,幽深。
低俗,市侩。
我从没想过,那样的地方生养出的竟然是这样的美人。
她是高贵的,洁白的,顽强的,骄傲的。
她和那个地方是那样格格不入。
或许那个地方给予她的只有她不堪回忆的过往和她那一双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
她的眼神深邃,倒映着百态人生,万丈红尘。
她是那样的动人心魄。
但她又像罂粟。
这一点在她沉迷于烟杆的时候尤为明显。
是了,她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点上一杆烟。
亲爱的,你见过那样的景色吗?
当烟雾缓缓升起,无数细小的颗粒模糊了她的眉眼,再看不清她眼底的多情。但你却能恍惚看到,她在烟纱后扬起的嘴角,其中透出的是她对破败人间的嘲笑。
轻敲烟斗,轻飘飘落下的是她对人世的迷惘,而不时明灭却依旧顽强燃烧着的,是她对余生的期望。
她的一生点过无数次烟,但她一次也没抽过。
她说,抽烟的人是为了醉生梦死,逃避现实。
她活在现实。
她依然骄傲。
但是亲爱的,你不得不承认,她有骄傲的资本。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于流金岁月中沉淀的风情。
她曾令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而今依旧夺目。
她是那样摄人心魄。
她于风雪中开了一家客栈。
每一个来投宿的人都会被她问上一个这样的问题,
“什么是爱?”
有的人口若悬河,说了一堆空泛的大道理,不切实际。
有的人憋红了脸,说了几句不知真假的情话。
而有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有的呢,会珍而重之的取出一样不起眼的物事——例如一双新纳的鞋底——然后憨笑着说,这就是爱。
她从来都是点起烟,静静听着,而不发表一句意见。
她允许人留宿的要求似乎并不明朗,有时会将痴情儿留下,有时会把多情人扫地出门,但有时又会给所谓始乱终弃者奉上一杯热茶。
似乎一切都是看她心情。
但是却连她表情都看不清。
她很好地将自己的神色掩藏在烟草献祭成的薄幕后,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我问她,你觉得,什么是爱。
她的神情第一次清晰起来,问了一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以为我点烟是为了挡住我自己吗?
不是的。
她敲尽烟袋中燃尽的余灰,从暖炉中蒸腾的热浪将她的话送到我耳畔,于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话语里的温度。
她说,
爱是,想起那个人时,眼里遮不住的光。